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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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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近清明節, 氣溫開始穩步回升,然而雨季也隨之來臨。時不時一場綿密的小雨, 讓人心煩意亂。

今天是周六, 調查組兩周沒有案子,難得連著過了兩個完整的周末。

嚴瑕穿著格子睡衣,抱著筆記本電腦, 坐在客廳的地毯上, 聚精會神地翻看機票。

雖然清明節的名頭不太好聽,可畢竟是個小長假。水漲船高的機票價格是這個小長假最後的尊嚴。

嚴瑕挑了幾個合適的時間段, 發消息給媽媽,問她什麽時候能來接機。可遲遲沒有回覆。

嚴媽媽可能在忙,大學教授們忙碌起來, 可以從早上5點忙到淩晨1點。尤其現在臨近畢業季, 光是改學生們的論文, 就是一項浩大的工程。

她仰躺在沙發上,一腳蹬掉了拖鞋,露出瑩潤小巧的腳趾。小白看到她躺下了, 撲騰幾下,也蹦到了沙發上,鳥喙輕啄她的腳趾。

“哎呀小白,你又皮……”

小白的頭毛撓到了她腳心, 嚴瑕倏地縮起雙腿, 坐直了, 一手撈起小白, 戳它腦殼。

“皮癢了是不是?”

“咕唧!”

小白就不服輸,在她手心掙紮,蹦到茶幾上,開始咬抽紙。

嚴瑕嘆氣。

這只記仇的走地雞,自從那天把它從刑偵大樓接回來,它就不太愛親近她了。

大概是以為被拋棄了吧。

和鸚鵡重新培養感情需要一段時間,可是下周就是清明小長假,她又要離開幾天。

嚴瑕試著去摸它的頭毛,小白倏地扭頭,對她哈氣,似乎要咬她。

這個小表情,就差寫上“我很記仇”了。

……真愁人。

嚴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翅膀,小白咕唧兩聲,沒搭理她。

廚房鬧鐘響了,小白豎起頭毛,似乎很感興趣,被嚴瑕按回了籠子裏。

她可不想讓小白的爪子再變一次泡椒鳥爪。

小白在籠子裏上下撲騰亂叫,似乎在抗議她的暴力行為。嚴瑕已經按了鬧鐘,慢慢地從鍋裏端出一盤豉汁蒸排骨。

不知道合不合顧明深的胃口。

小白好不容易消停了,巴巴地看著她,還以為她會端著排骨走到鳥籠邊,沒想到她忙了半晌,提著飯盒出門了。

小白:?

出門前,嚴瑕特意確認了一遍鑰匙,打開顧明深家門的時候輕手輕腳的,生怕驚動到他。

“……顧明深?你在家嗎,顧明深?”

她叫了兩遍,可客廳裏沒人回答。

嚴瑕把飯盒放在餐桌上,從客廳繞到書房,連虛掩的臥室都掃了一眼,都沒有人。

只剩下那間“實驗室”了。

她敲響了實驗室的門,可敲了幾遍,裏面都沒有反應。

嚴瑕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的時候,門鎖啪嗒一聲,開了。顧明深半邊臉出現在門後。

她一楞。

顧明深似乎沒什麽精神?

“沒有打擾你幹活吧?”嚴瑕努力擺出微笑,示意餐桌上的飯盒,“豉汁蒸排骨,之前沒有做過的菜式,要不要嘗一下?”

她看見顧明深的黑眼圈,以為他會拒絕,有些惴惴。

沒想到他點了頭。

“好。”

熱氣騰騰的食物對低迷的情緒有奇效。兩人相對無言地坐著,顧明深慢慢地吃了一半,留了一半給她。

“你不餓嗎?可以全都吃掉的,我吃過早飯了。”

“不餓。”

聲音很平穩,一點異狀都沒有。

顧明深起身去泡咖啡,嚴瑕扔下排骨,亦步亦趨地追在他身後,“你騙我哦,早上起床就沒有吃過東西對不對?還是說,你一晚沒睡?”

她已經觀察過了,櫥櫃裏的餐具都是幹幹凈凈的,一點水珠都沒有。顧明深有潔癖,不會把用臟的碗筷留到下次再洗。

冰箱裏空空蕩蕩,廚房垃圾桶也是空的,外賣盒子也沒有。

他根本就沒吃飯嘛。

他被嚴瑕堵在廚房中島前,端著咖啡杯,面色沈靜。

然而這種表情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。

他真的一晚沒睡。

嚴瑕嘆氣,“顧明深……”

“我只是在揣測那些人的心理。”顧明深無奈地笑了笑,摸摸她的頭,“放心吧,我沒事。”

即使他再三強調,嚴瑕也放心不下。

從T市回來後,他就是這副陰雲不散的樣子,似乎有什麽掛在他心裏,牽動著他所有神經。整個調查組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情,韓璃和喻浩嘆最近都不打鬧了,規矩得很,就怕惹他不高興。

犯罪心理側寫師,真的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。

顧明深還要往實驗室走,嚴瑕趕緊把他往旁推。

“今天是周末啦,顧明深,你要答應我,今天再忙也要抽出時間,定一下去G市的機票,我媽都催了好多遍了。”

“別擔心了。”顧明深失笑,“我只是整理一下實驗室。”

嚴瑕記得上次來實驗室時,還沒有這麽厚重的遮光窗簾。房間裏黑漆漆的,什麽都看不見。她站在門外,不太敢進去。

等顧明深拉開了窗簾,嚴瑕才看到滿地的白色碎屑。一臺老式電視機擺在地上,旁邊放著不知從哪買來的錄像機。

顧明深輕輕按下了彈出鍵,令人難忘的恐怖畫面才戛然而止。

嚴瑕怔怔的。

“……你一直在看這個?”

T市刑偵把一系列證物都打包送給了他們。回到S市後,嚴瑕沒在8樓辦公室看到證物,還以為他送去了鑒證科,沒想到他居然在家來回翻看這盤錄像帶?

顧明深表情淡淡的,把錄像帶放在一旁桌上,開始掃地。

墻角放了十多把鐵錘,還有一具未使用的人體骨骼模型。嚴瑕一言不發,態度卻很堅定地接過了掃把。

她知道顧明深在做什麽了。

從回來的那天起,他就一直在做現場模擬。

沒有直接證物的時候,現場模擬是揣摩犯罪者心理的最佳方式。他需要來回觀看錄像帶,把自己想象成他們,模仿那幾個人的動作,用他們的思維模式進行思考。

現場模擬可以讓側寫師從調查者的角度轉換成當事者,思考問題會更加全面細致。

如果只是普通的現場模擬,那還好說。

可這是一個懸案。

一個幾乎沒有線索的懸案。

一個曾經沒有線索,現在卻有疑似罪犯直接挑釁的懸案。

光是想想他肩上的重量,嚴瑕就要窒息了。

她掃地很仔細,邊邊角角都不放過,還幫他把實驗室整理了一遍。

顧明深看著她的動作,不知不覺中,心裏漂浮的塵埃漸漸落定,精神高度集中的亢奮消退了,終於感到了一絲疲累。

那些被害人已經死了,累累白骨,而他還活著,要肩負起追查真兇的重任。

這個想法就像一根纖細的弦,團團纏繞在他脖頸。仿佛只要他因疲倦而低頭,就會被這根弦收割了生命。

壓力,責任,乃至於莫名的愧疚,無形中讓他窒息。

這時候,他終於能體會那個送案卷來的老刑警的心情。

顧明深想到了一個詞。

執念。

這個執念,曾經讓他隱隱覺得,活著是一件沈重的事。可不知為何,現在竟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,整個人都輕盈了許多。

嚴瑕是牽著他和人間煙火的線,讓他在危險的邊緣穩步行走。

活著是執念,也是幸運。

嚴瑕放下了掃把,剛剛整理完工具箱,直起腰來,就被他輕輕地抱住了。

他很有分寸,沒有把重量都壓在她身上。然而一米八的大男人這麽抱過來,嚴瑕還是有些不適應。

“我怎麽覺得你比煤球還黏人?”

顧明深低笑,細嗅她發間的清香。

如此美好的人間。

嚴瑕一語成讖,顧明深雖然略顯振作,卻比煤球還黏人。就連她洗個手,去書房開電腦,顧明深都不放手。

在嚴瑕威脅放小白咬他的時候,顧明深終於順從地放開她,選定了小長假前一天晚上的機票。

嚴瑕覺得這時間有點不靠譜。

“這麽晚,8點起飛,降落都要11點了,我媽說好的來接我……”

顧明深下巴抵著她肩膀,慢悠悠地說:“我很了解大學老師的作息,半夜才是他們最有靈感的時候。”

嚴瑕:……

好有道理無法反駁哦。

“開個玩笑。”顧明深揉揉她的臉,“我們可以打車去。你記得帶家裏鑰匙。”

嚴瑕迷糊了:“為什麽要帶家裏鑰匙?”

難道他還打算小長假中途飛回S市工作嗎?太工作狂魔了吧?

顧明深彈她腦門:“是你家的鑰匙。”

“哦……啊?”

嚴瑕混亂了。

“你還打算住我家嗎?!”

顧明深十分坦然,摸摸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:“上次在Z市,你不是也在我家住了一晚?”

“那不一樣……”

嚴瑕直覺這樣不對,絞盡腦汁想理由,怎麽把自家的三室兩廳編成兩室一廳。

“但是,如果是阿姨來接我們,應該也是住你家吧?就讓他們在家休息好了,我們打車回去,給他們一個驚喜。”

“不要說得像要回你家一樣……”

看著嚴瑕糾結的表情,顧明深又彈了一下她眉心,輕笑。

“笨。”

嚴瑕低頭,默默無言地看他手機上的酒店訂單。

……大騙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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